二十九章:茶馆

作者:鬼山渔人 更新时间:2025-03-24 19:43:31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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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晨曦初露,红日冉冉,恰似飞云堡演武场上,梁古手中长剑,舞得风生水起。这梁古,年纪不过二十出头,穿着一身飞云堡护卫的衣裳,在众多弟子之中,也算得上是出类拔萃的。平日里,演武场上,总少不了王元湖的身影,只是前些日子在捉拿龙隐教的聂雷业时,王元湖受了伤,这才安心在房中养伤,几日不曾露面。梁古这后生,自知资质平平,却从不怨天尤人,反倒勤勉刻苦,每日习武不辍,只因心中有那份执着,便能勇往直前,精益求精。如此这般操练了一个时辰,方才收剑而立,调理气息,心神归一。

  却说今日,梁古奉命往齐云城衙门送药。飞云堡的秘制金创药,配方独特,药效如神,江湖上谁人不知?是以官府时常遣人前来求取。梁古先与文幼筠打了个招呼,便取了一只三尺长的木盒,盛了那金创药,出了飞云堡。

  这几日,梁古但凡往齐云城去,总会在道旁瞧见一个紫衣女子,生得眉清目秀,身段窈窕,静静地立在路边。每每梁古路过,那女子便会微微颔首,梁古也礼貌性地点头示意,心中却纳闷:这女子是何许人也?怎的日日在道旁等候?

  今日,梁古行至齐云城,那紫衣女子依旧立于道旁。梁古心中好奇更甚,遂驻足回身,走到女子面前,抱拳施礼道:“敢问姑娘芳名?何故在此等候多时?”

  那女子也回了一礼,说道:“小女子姓孤,单名一个‘丹’字。敢问少侠,可是飞云堡的?”

  梁古答道:“正是在下,飞云堡护卫梁古。”

  孤丹道:“小女子想寻访飞云堡的文幼筠文姑娘,不知梁少侠可否识得?”

  梁古道:“文姑娘是我飞云堡的副统领,我怎会不识得?只是不知孤姑娘寻她,有何贵干?”

  孤丹道:“小女子有几句话,想与文姑娘当面相谈,不知能否劳烦少侠,代为传个话?”

  梁古道:“这有何难?姑娘只管说来,在下定当转达。”

  孤丹大喜,深深施了一礼,说道:“多谢少侠!若是能成,孤丹感激不尽。烦请少侠告知文姑娘,今日未时,在齐云城茶馆一聚。”

  梁古道:“姑娘放心,待我办完差事,立刻就去告知文姑娘,绝不耽误。”

  孤丹再次施礼道谢,这才转身离去。

  梁古惦记着送药之事,不敢耽搁,径直往衙门而去。到了衙门,衙役们见是飞云堡的梁古,自然不敢阻拦,直接放行。

  却说白练早已在大堂等候,见梁古来了,二人互相施礼,客套一番。白练便问道:“梁少侠,王兄弟的伤势如何了?”

  梁古回道:“多谢白捕头挂念,王统领内功深厚,现已无大碍,只需安心调养几日,便可痊愈。”

  白练点了点头,说道:“如此甚好。我与众兄弟还念叨着王兄弟,若是他无恙,咱们查案,也能多几分把握。”

  梁古将那木盒递给白练,说道:“这是飞云堡的秘制金创药,若是白捕头所需甚多,在下可再跑一趟。”

  白练接过木盒,赞道:“多谢梁少侠!这些足够了。”

  梁古又问道:“那聂雷业,如今可有招供?”

  白练叹了口气,说道:“这厮嘴硬得很,只说若是他杀的沈家人,定然一把火烧了沈府。旁的,却是一字不肯吐露。”

  梁古沉吟道:“依在下看,此事必有隐情。既已抓获聂雷业,还望白捕头仔细盘问。”

  白练点头道:“正是如此。依他之言行举止,不似作伪。那沈府血案,恐怕另有真凶。凶器宽剑,与沈家亡者身上伤口,并不相符。”

  梁古思忖片刻,说道:“莫非这沈家血案,要成悬案了?”

  白练沉默良久,缓缓说道:“但愿这齐云城,能少些事端,百姓们安居乐业,也就罢了。”

  梁古又道:“白捕头公务繁忙,在下就不多打扰了,这就回飞云堡复命。”白练将梁古送至衙门口,二人作别。梁古这才转身离去。

  回程路上,梁古想起孤丹之事,心想:此事还需尽快告知文姑娘。于是他加快脚步,返回飞云堡。

  梁古一路疾行,不多时便回到了飞云堡。正经过后院,忽见树荫之下两道倩影。仔细观瞧,正是文幼筠与孟云慕二女。

  却见文幼筠一袭淡绿罗衫,衬得肌肤胜雪,眉目如画;孟云慕则是一身绾红短裙,更显娇俏可人,活泼灵动。二女并肩而坐,美得各有千秋。

  梁古不敢怠慢,连忙上前几步,躬身施礼道:“文副统领,孟师妹。”

  孟云慕手里正把玩着一个绣工精致的香囊,见梁古来了,便笑嘻嘻地问道:“小古,你看这香囊好不好看?”

  梁古乃一介武夫,于女红之事,所知甚少,只是见那香囊颜色鲜艳,做工精细,便随口应道:“好看,好看!想不到孟师妹竟还有如此巧手,真是心灵手巧!”

  孟云慕听了,却“噗嗤”一声笑了出来,白了他一眼,说道:“这可不是我做的,是幼筠姐姐送我的。”

  梁古闻言,脸上顿时一红,尴尬地笑了笑,挠了挠头,不知该如何作答。

  梁古这才想起孤丹所托之事,连忙拱手对文幼筠说道:“禀文副统领,适才梁某于城中,偶遇一位唤作孤丹的姑娘,她言道今日未时,于齐云城茶馆恭候文姑娘。似有要事相商。”

  文幼筠听罢,心中微微一动,暗忖:孤丹?莫非便是王大哥提及的那位旧识?她想起王元湖曾与她说过孤丹之事,心中不免忐忑不安,却又强作镇定,轻轻点了点头,柔声道:“多谢梁护卫,有劳了。”

  孟云慕素来好奇心重,听闻此言,便睁大了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,问道:“幼筠,这孤丹姑娘,究竟是何许人也?竟劳烦梁护卫特意跑一趟?”

  文幼筠不愿多言,只淡淡地答道:“是王大哥的一位旧识。”她心中有事,不愿与孟云慕多做解释。

  孟云慕这丫头,鬼精灵一个,见文幼筠如此这般,心中更是好奇,她眨了眨眼睛道:“幼筠姐姐,我跟你一起去嘛,好不好?”

  文幼筠摇了摇头,说道:“不必了,我自己去就好。”她心道:孤丹此番前来,定是为了王大哥之事,若是慕儿也去了,徒增尴尬,反倒不便。

  孟云慕见文幼筠执意不肯,心中虽是好奇,却也无任何不悦。她拿起手中的香囊,在梁古面前晃了晃,笑嘻嘻地问道:“小古,这香囊,要不要?我送给你?”

  梁古是个实诚人,连忙摆手道:“使不得,使不得!此乃文副统领所赠之物,梁某岂敢夺人所爱?万万不可!”

  孟云慕“噗嗤”一声笑了出来,说道:“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,呆子!放心吧,我逗你玩的,这么好看的香囊,我才舍不得送给你呢!”

  文幼筠看着孟云慕这调皮捣蛋的模样,无奈地笑了笑,摇了摇头,心中暗道:这丫头,真是长不大。

  却说文幼筠,待梁古离去之后,眼见未时将至,便独自一人,朝着齐云城的方向走去。

  文幼筠心中忐忑不安,却又不得不去。她长吁一口气,强自镇定,这才迈步前行。

  她一边走,一边思忖,该如何面对孤丹。她虽未曾与孤丹谋面,却也从王元湖口中,听闻过她的事情。

  这孤丹,曾经流落风尘,身不由己,与王元湖,曾有过一段露水情缘。如今,她来到齐云城,寻访王元湖,不知意欲何为?

  文幼筠心中,隐隐有些不安。她不知孤丹的出现,会给她和王元湖之间,带来怎样的变故。她虽对王元湖情根已种,芳心暗许,却也明白,这男女之间的情爱之事,最是难以捉摸,也最是令人无奈,正如那“剪不断,理还乱,是离愁,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”。

  她只盼着,孤丹的出现,不会破坏她与王元湖之间的这段刚刚萌芽的爱情。

  却说文幼筠独自一人,往齐云城而去。天空不知何时已是乌云密布,眼看着一场暴雨即将来临。文幼筠抬头望天,心中暗道:想来一时半会儿雨还下不来。时候不早了,她加快了脚步。

  她一路行来,心中思绪万千,仿若一团乱麻,剪不断,理还乱。这孤丹,究竟是何等女子?她与王大哥之间,又有怎样的过往?她此番前来寻我,意欲何为?种种疑问,萦绕心头,挥之不去。

  不觉间,已至茶馆门前。这茶馆,较之往日,更为热闹了几分,人声鼎沸,喧嚣不已。文幼筠环顾四周,目光逡巡,很快便寻到了孤丹的身影。

  但见孤丹独自一人,坐在角落里一张靠窗的桌子旁,桌上放着一壶茶,茶水似已凉透,想来她已在此等候多时。

  文幼筠款款上前,莲步轻移,来到孤丹面前,二人互相施礼。

  “孤丹姐姐。”文幼筠温婉道。

  “文姑娘。”孤丹亦是温婉回应。

  二人落座,孤丹唤来小二,添了壶热茶。

  一时之间,两人相对无言,气氛略显尴尬。

  孤丹打破沉默,轻叹一声,道:“文姑娘生得这般标致,真是好颜色,想来王元湖好福气。”

  文幼筠闻言,面颊微红,轻声道:“姐姐谬赞了。小女子蒲柳之姿,愧不敢当。倒是姐姐,容貌清丽,仪态端庄,想来也是大家闺秀出身。”

  孤丹苦笑一声,道:“文姑娘说笑了。我乃风尘女子,出身卑微,何来仪态端庄之说?”

  文幼筠见孤丹神色落寞,心中不忍,便岔开话题,问道:“不知姐姐与王大哥,相识多久了?”

  孤丹幽幽道:“说来已是多年,只是中间许久未曾联系,如今前来,不过是碰碰运气,万一他……早已忘了我呢?”说罢,她眼圈一红,泪光点点。

  文幼筠心中疑惑,便问道:“既是相识多年,为何又许久未曾联系?”

  孤丹拭去眼角泪珠,凄然道:“想当年,王元湖一表人才,器宇轩昂,前途不可限量。他既已决心远赴飞云堡,闯荡江湖,建功立业,我又何必纠缠于他,误他前程?”

  文幼筠闻言,心中恻然,对孤丹的遭遇,深感同情。

  孤丹又道:“天可怜见,王元湖倒是个重情重义之人。他与我重逢之后,旧情复燃,丝毫不减当年爱意。”

  文幼筠想起那日在良品斋门口,她亲眼目睹孤丹与王元湖深情相拥,亲吻彼此,心中不是滋味。

  她轻声道:“小女子与王大哥,在堡中相处多年,他的确是个重情重义之人,我与堡中弟子,皆敬仰他。”

  孤丹点了点头,道:“文姑娘所言不差。王元湖亦曾对我说,他心中……最是放不下你。”

  文幼筠闻言,心中又是甜蜜,又是酸楚,一时之间,竟不知该如何作答。

  孤丹拭去眼角泪珠,看着文幼筠,温言道:“想来王元湖,定是左右为难,内心煎熬。他既不愿辜负于我,亦不愿伤了姑娘的心。与其让他痛苦,不如你我二人,共侍一夫,岂不美哉?”

  文幼筠只觉脑中嗡嗡作响,一片混乱。这孤丹之言,虽令她震惊,却也并非毫无道理。自古以来,男子三妻四妾,乃人之常情。她扪心自问,若对王元湖用情至深,即便他纳妾,想来自己也不会怪罪于他。

  孤丹见文幼筠沉吟不语,便轻轻握住她的手,柔声道:“王大哥对我们二人的情意,日月可鉴。他重情重义,不愿辜负我们任何一人。与其让他背负负心薄幸之名,不如我们成全他,也成全我们自己。”

  孤丹之言,句句在理,字字戳心,文幼筠听罢,心中感佩不已,暗道:此女,真乃奇女子也!

  文幼筠思虑良久,终是缓缓颔首,轻启朱唇,柔声道:“女子……本就应当以夫为天,‘未嫁从父,既嫁从夫’。既然王大哥心中,亦有姐姐一席之地,小女子……愿意遵从,只是还望王大哥,日后,能够一碗水端平,莫要厚此薄彼,伤了姐妹和气。”言罢,文幼筠羞赧地低下了头,面颊绯红,宛若枝头桃花。

  孤丹闻听此言,喜出望外,一把握住文幼筠的纤纤玉手,激动地说道:“文妹妹如此通情达理,善解人意,姐姐我心中佩服!王元湖那般爱你,可见文妹妹是个品德高尚之女子。以后我们姐妹二人同心同德,一齐服侍王元湖,相夫教子,岂不美哉?”

  文幼筠见孤丹如此真挚,心中稍安,却依旧有些忐忑,轻声道:“姐姐方才所说,合情合理,只是小女子心中忐忑,还望姐姐莫要见怪。”

  孤丹闻言,连忙说道:“妹妹何出此言?姐姐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呢!”说罢,她轻轻拭去眼角喜悦的泪珠,那梨花带雨的模样,更显楚楚动人。

  文幼筠见她此番肺腑之言,发自真心实意,心中更是安定了几分。

  孤丹为文幼筠斟了一杯热茶,文幼筠欠身道:“多谢姐姐。”她略一沉吟,又问道:“姐姐可曾想过,搬来飞云堡居住?”

  孤丹摇了摇头,道:“小女子一来不会武功,恐难为飞云堡效力;二来小女子在齐云城中,亦可为自己谋份差事,养活自己,不给王大哥添麻烦。”

  文幼筠听了,也觉得孤丹说得在理,便不再多言。

  此时,天公不作美,先前那布满天空的乌云,终于化作淅淅沥沥的小雨,洒落下来。

  茶馆外,行人匆匆,纷纷寻找避雨之所,原本就热闹的茶馆,此刻更是人满为患,喧嚣不已。

  文幼筠见雨势渐大,便问道:“不知姐姐现在住在何处?这雨,一时半会儿怕是停不了,待雨停了,我遣人送姐姐回去。”

  孤丹答道:“现住花雪楼。”她见文幼筠面露疑惑之色,便解释道:“如今我虽身处花雪楼,但已非昔日那般卖唱卖艺之青楼女子。小女子只是在那里,帮助那些姐妹们,为她们熬药调理,描眉画黛,浆洗衣裳,做些力所能及之事,聊以度日。小女子深知她们身不由己,故而略尽绵薄之力。”

  文幼筠听罢,心中对孤丹,更是敬佩不已,暗道:此女,真乃菩萨心肠!她轻轻点了点头,柔声道:“原来如此,姐姐真是个好人。”

  孤丹从怀中取出锦囊,解了结扣,珍而重之地捧出一物,乃是一枚剑穗。那剑穗以五彩丝线编织而成,其上缀以珍珠,流苏飘逸。孤丹将剑穗托于掌中,递与文幼筠,柔声道:“此次相遇,实乃你我姐妹缘分,此剑穗权作见面礼,聊表寸心,还望妹妹莫要嫌弃。”

  文幼筠见此物如此精美,心中甚喜,连忙伸手接过,双手捧着,细细观赏,只觉入手温润,爱不释手。那剑穗之上,似乎还残留着孤丹的体温,以及淡淡的幽香。文幼筠心中暖意融融,对孤丹的好感更增几分,遂欠身施礼,温婉道:“多谢姐姐厚爱,如此珍贵之物,小妹愧不敢当。”她略一沉吟,面露歉然之色,又道:“小妹仓促前来,未曾备得薄礼,心中惭愧。”

  孤丹见文幼筠如此,莞尔一笑,轻轻摇了摇头,柔声道:“妹妹莫要自责。妹妹肯来这茶馆,听姐姐絮叨这许多言语,已是莫大的礼物。你我姐妹之间,何须如此客气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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